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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ncent 在台北上班,做sales;雖然Verni並不討厭sales,可是她總是說,世界上有兩種人的話不能相信,一種是男人,一種是sales。每次Verni看到電視連續劇的可惡之處,要不是說:「你看你看,男人都是這樣的。」要不就是「你看你看,這sales多會騙人。」
每次聽到這話,Vincent都會感覺到背脊有一陣寒意,他不敢問Verni,那要是一個人,是男人,同時又是sales呢?
不管Vincent怎樣向Verni解釋,並不是所有的sales都喜歡喝花酒,也不是所有的sales都喜歡泡酒廊美眉;雖然大部分的sales都必須kiss customers’ ass,可親吻時的姿勢體態以及心情其實是有很大的差別的。更何況這一切都是為了生活的改善,和理想的實現,難道Verni這麼有深度的女人﹙通常在吵架的時候,這句話可以讓Verni為了保持淑女風度而稍減怒氣﹚,竟不能夠從這醜惡的表象之中,看到其揮灑汗水,和接近土壤的深層麼?
Verni對於這樣的陳述嗤之以鼻,她說如果連上酒家這種事都可以因為動機來加以合理化,那在追溯到每一個殺人犯因為童年遭受到不平等的待遇而迸發對於社會的仇恨感也可以為之除罪了;再進一步引申下去,是不是連在戰爭中女人遭到男人獸性的對待,也可以因為「這些男人只是被動物本能驅使而犯下所有男人都會犯下的罪」,而予已合理化。
Vincent對於Verni這種將「上酒家」和「強暴婦女」等同的邏輯相當不認同,表達這中間還是有程度上的不同。但只換來Verni的一句「反正你們男人都是這樣的」。
Vincent說:「我覺得你開始失去理智了。」
Verni說:「我沒有。」
Vincent說:「你把這些事情混為一談,我們怎麼還溝通的下去?」
Verni說:「我沒有把事情混為一談,我要說的只是當你們男人在思考某些事情的時候,其實邏輯是一樣的。」Verni在指責男人的時候,語氣跟某電視主持人的語氣越來越像,Vincent有點後悔讓Verni看電視。
「你電視看太多了。」Vincent說。
Verni說:「我沒有。」
Vincent說:「那你先把那些強暴婦女的想法丟開。」
Verni說:「好,那我們就來說應酬的事。告訴我,你們為什麼一定要應酬喝酒或是陪客戶胡鬧,才能做事情?」
Vincent說:「因為客戶喜歡。」
Verni說:「你確定你的客戶真的喜歡?還是因為你們自己喜歡,用客戶當藉口?」
Vincent說:「我不知道別人怎樣,但我真的不喜歡。」
Verni說:「你可以拒絕!」
Vincent說:「這是我的工作,我沒辦法拒絕。」
Verni說:「你可以用別的方式entertain他們呀!像陪他們打打高爾夫,也比花錢讓他們喝酒玩女人好很多吧!」
Vincent無奈的說:「好吧,我試試看。」
第二天是星期三,晚上Vincent很興奮的打電話告訴Verni,他跟老闆們溝通過了,因為他結婚了,所以不能再用那種方式陪客戶應酬,老闆們答應他可以用陪客戶打高爾夫來代替。
Verni鬆了一口氣,說:「你看,我說嘛,這種事根本是你老闆們的主張,未必是客戶們想要這樣的。打球不是很好嗎?」Vincent唯唯諾諾,嗯嗯啊啊了半天,雖然雨過天青,但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沒這麼輕易了結。
這個星期五晚上,當Vincent踏著沉重而疲倦的步伐回到他們的小小窩,Verni高興的衝進Vincent的懷抱:「honey,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出去玩了,明天去泡湯好不?」Vincent立刻立正答「有」。於是吃完晚飯後,Vincent打電動,Verni很興奮的準備明天泡湯的衣服。
這時候,Vincent的手機突然響了,時間是晚上十點半。接完電話,Vincent面色如土:「親愛的,別準備了,明天不泡湯了。」
「怎麼怎麼怎麼?」Verni興沖沖的衝出來,「那去哪裡?」
「總經理剛剛打電話來說,明天要陪客戶打早球,他臨時找不到人,要我去湊數。」Vincent快要哭了。
Verni的臉色變得像巫婆:「你不會說你跟你老婆約好了要去泡湯?」
Vincent的眼淚在眼中打轉:「親愛的,原諒我,我對不起你。」
於是第二天一早五點鐘,Vincent還是背著球袋去打早球,Verni則在家洗了一整天的窗戶。
Verni對Vincent提出警告。
「我可以理解有時候你可能必須加班工作,」Verni大罵:「可是這種『假日還要陪客戶玩』的加班方式,我是很『他母親』的不茍同。」
「我知道他是你老闆,你無法拒絕。可下次他若再這樣要求,麻煩你告訴他,星期一到五他是你老闆,星期六、日你的老闆可是我。」Verni繼續:「他要借人,麻煩跟我說一聲。」
Vincent涕泣。﹙一方面為了自己假日還不得閒,一方面為了自己失去的自由﹚。
第二個星期大寒流,整個星期Verni都叨唸著說要吃麻辣鍋,Vincent說,好吧,那就星期五晚上吧!於是,Verni興奮的等待著星期五的來臨。
於是,星期五那天六點整,Verni很高興的整理桌子準備回家,Vincent在即時通上跟Verni說了聲「待會見」,準備關機回家。Verni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Vincent打電話來。
「親愛的,什麼事?」Verni說。
「我………..我…………」Vincent吞吞吐吐。
「怎麼了怎麼了?」Verni著急。
「親愛的,你答應我,千萬別生氣。」Vincent小聲的說。
「什麼事?」Verni一聽就生了氣:「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幹麻叫我別生氣?」
「親愛的,剛剛我老闆說,大老闆們今天晚上臨時說要聚餐,我老闆要我一起去,」Vincent說:「我可能回不去了。」
「你說什麼?」Verni跳起來:「你一個星期一到五都賣給那家爛公司還不夠,今天是星期五晚上,家家戶戶慶團圓,他幹什麼搞得我們家妻離子散?」
「沒有啦沒有啦,你先別生氣。」Vincent企圖熄滅戰火,Verni開始在電話的這一頭算帳。
「一個星期見一次面,我都不說話了。」雲開始慢慢聚攏。
「想想別人新婚是怎樣的,我們卻要這樣分隔兩地,就很心酸。」雲層有點厚了。
「一天到晚就盼著週末可以見到你而已,還要分時間給你陪客戶打球吃飯。」厚厚的雲層漸漸變成黑色。
「計劃好的就不說了,還有這種臨時的。」開始打雷。
「真不懂你到底把我放在什麼地方,你老闆叫你,你就狗癲屁股的跑去,不會跟他說今天晚上跟你老婆約好了吃麻辣鍋嗎?」天空開始滴雨。
「欸,Vincent,你還在跟你老婆『爐』啊?」電話那頭聽到Vincent老闆的聲音:「來來來,我跟她說。」
Vincent伸手想要阻止,老闆一把把手機搶過去。
「嫂子,我跟你說啊!」Vincent的老闆說:「今天晚上的聚會有很多大老闆會去,可以讓Vincent拓展人面,你無論如何要讓他去呀!」
「可是他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也就罷了,還這樣……。」天空開始打悶雷,Verni的聲音開始不對勁。
「嫂子,我知道你辛苦,可是這次你得包涵點。」Vincent的老闆好聲好氣,但開始有點不耐,這個鄉下女人,囉唆又沒見過世面,搞不懂我們男人台北的天空。
Vincent在旁邊拼命搖手,要老闆別說。可是太遲了,天空開始下起大雷雨,Vincent的老闆不及閃避。
「我真不懂,為什麼你們公司的老闆們都覺得,佔用下屬的下班時間是一種應該。」Verni在電話那一頭開始啜泣:「上次也是這樣,三更半夜打電話來,叫人家週末陪他打球,我們本來計畫好的都泡湯了。」
Verni越說口才越好:「是不是大家都不要有自己的生活了,隨時stand by等老闆召喚?」
Verni說得義憤填膺,一面吸鼻子一面抹眼淚:「每次都這樣臨時就把人叫走,我們都沒有辦法計畫自己的生活了。」
維尼颱風周圍環流帶來了豐沛的水氣,Vincent的老闆走避不及淋得一身濕淋淋的,Vincent躲在一旁不敢吭氣。
「好的好的,大嫂我了解,」Vincent的老闆想脫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Verni放聲大哭,Vincent的老闆拿著手機不知所措。
於是那天晚上,Vincent在八點半進了家門,Verni在九點整如願以償的吃著麻辣鍋,Vincent的老闆一個人隻身赴會喝到清晨三點。
在這個事件之後Vincent的應酬少了很多,突然之間,Vincent的客戶都不想喝酒玩女人,也不打高爾夫了。
而在這件事情上三個人也都學到了教訓,Verni學到的是「愛拼才會贏」,如果一個女人不為自己爭取見到丈夫的機會,別人絕對不會主動給你。
Vincent學到的是「老闆永遠是對的」,可是如果老闆跟老婆的意見有牴觸,老婆就是最對的。
Vincent的老闆學到的則是「千萬不要以為自己對別人的老婆會很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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