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草莓的幸福小舖

懷舊心情

十五、六年前, 在屬於所有五年級生的青澀年代, 在陳水扁取代李登輝成為學生偶像之前◦
我們每天用著小資產階級父母給的零用錢讀著資本論; 我們到台電門前砸雞蛋遞陳情書拒絕核能發電; 我們靜坐抗議廖偉呈在校園中被捕; 我們睡在中正紀念堂的廣場上, 逼老國代下臺, 要求召開國是論壇 ◦ 我們讀著沙特, 談論著西蒙波娃◦

在那一個資訊並不像現在那麼開放的年代, 我們因為偶然在重慶南路的路邊攤上, 看到盜版的柏格曼或是格林納威的錄影帶而沾沾自喜, 因為在水晶唱片發現 The Smith 和 Velvet Underground而不能成眠 ◦ 每年的金馬獎影展是影像進香團大拜拜的時刻, 所有只能在影評書上看到的電影, 可以任你瞻仰◦ 我們瑟縮在寒風的長春街口, 擠在一大群衣著光鮮的東區紅男綠女之中等待進場◦ 身上沒有亞曼尼或是香奈兒, 可是我們自傲於我們的襤褸◦

所有的一切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再是那麼令人興奮的事情◦ 有人說是資訊發達, 有人說是黑金掛勾◦ 十年前, 在電視新聞上, 我看到高中同學鄭麗君在中正紀念堂前絕食抗議; 十年後我看到清大生科的學妹為愛情而殺害了她的同學 ◦

我不是要標榜五年級生曾經有著怎樣理想的年代, 因為昨日當我年輕時, 我也常常聽到關於六零年代的保釣傳奇; 我們被前輩譴責我們的剛毅強悍遠遠不如韓國的學運◦

而今, 我, 一個平凡的上班族◦ 每天孜孜沽沽於股票市場上的小數點, 禱告不要有任何一點點的風吹草動讓盤面一片青綠◦ 意識型態早就已經不流行了, 現在流行的是達康和知識經濟◦

午夜夢迴, 總有一些聲音在心中吶喊, 仍有一些火焰在血液中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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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書店, 有一種正在觀看義大利最新流行服飾的錯覺;
文化, 也有他的流行◦
白先勇可憐兮兮的塞在爾雅的書架子上, 痞子蔡躺在暢銷書的書堆裡◦
文學是反映時代的, 我確信◦
被反映出來的又是什麼？

懷舊是一種奢侈, 因為太不方便◦
懷舊的不便, 就像是想要點油燈時買不到油,
或是想要提筆寫信時找不到筆（因為太習於用電腦打字了）◦

信仰也是一種懷舊吧,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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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士勞斯基, 他走在 1996 年, 他的走好像是宣告了某一個時代的結束◦ 結束是不知是我的學生生涯, 還是屬於二十世紀的浪漫情懷◦

奇士勞斯基, 總是和柏格曼被同時提及, 因為一個是敬神的, 一個卻是無神論者◦
敬神, 在青年時是一種信仰, 在中年是一種理想, 在老年是一種生活方式◦

敬神, 在二十一世紀是一種老古董的休閒活動, 是一種過時的服飾流行◦

不知道為什麼, 突然懷念起這位波蘭老先生, 和他跟神親近的作品 － 十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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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已死』, 羅蘭巴特如是說, 於是我們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

不管是不是過了時的眼光, 或者是不是過了時的文化現象, 觀看者與被觀看者永遠要符合海森堡測不準原理◦

即使是老花眼, 或是戴了有如醬油瓶底一般的厚眼鏡, 也是一樣◦



原著登於2003年鯨魚公園失戀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