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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最近陷入一種新的狀況,歡不是歡、機車不是機車、不可理喻也不是不可理喻,無以名之,姑且名之為XX

 

韋韋的XX表現在很多時候,好比說起床、睡覺、吃飯、遊戲,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管做什麼總是要鬧鬧彆扭;可說穿了,事情本身好像都沒什麼,可是每次都會鬧到像世界大戰般的不可收拾。這種胡鬧,尤以每天近晚上最為激烈,家裡幾乎每到八九點就會爆發大戰,韋大哭、我大罵,韋跺腳拉扯、我躲進房裡生氣,韋捶門,我開門罵人。我常在想,每天聽到這些罵聲叫聲的鄰居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忍不住打電話報警。除了害怕有一天會有警察光顧,在每天這種歇斯底里的胡鬧之中,我自己也感覺到精神耗弱,有時候會感覺到情緒失控。每當這種時候,我完全可以理解電視上報導那些令人髮指的父母的虐童行為,那種每天「挫咧但」的心情,實在不是任何人可以體會的,時間越近傍晚,我心裡越忐忑,擔心著今天晚上又會爆發什麼難以收拾的狀況。

 

上週六,混亂到了完全失控的地步,我終於受不了向幾位靈氣的學長求助,打電話給媽,告訴她我快瘋掉了。學長建議我第二天帶去收驚,沙媽第二天也友情贊助,讓我帶著韋到她家,沙媽和沙沙帶著韋在外面曬了一下午太陽,讓我躺在沙家沙發上睡了場好覺。

 

不知道是曬了太陽還是因為收了驚,那天韋的狀況似乎好了許多,週一我又帶著韋上台北阿媽家鬼混了兩天,讓韋跟著阿媽,我自己喘一下,也讓他稍微脫離一下我的「魔掌」。回來之後,每天不忘,只要有太陽,一定抓出去曬太陽。什麼蠢理由都好,散步、買多多、踢球。聽了沙媽的建議,找了棵倒楣的樹,讓韋對著它玩丟球,發洩他的「丟丟慾」。N管齊下,弄了幾天,韋終於穩定了下來。除了猜測韋可能是那天去消博館有「驚」到,其他的到底還有什麼原因呢?

 

今天中午上完數學課,帶韋跟沙媽吃中飯,席間,韋似乎又開始犯XX了,症狀是大聲胡說八道、答非所問、講火星話、在地上打滾、在沙媽身上打滾、動作粗魯幾乎快要打翻飯碗。韋坐在沙媽那一邊,我坐在他的對面,我冷著眼看著他表演,沒有反應,不時,我發現,韋每做一個「犯規動作」,都會偷眼看我一下。一個小念頭跑過腦中,這小子是壞給我看的。

 

於是我趁他鬧得正起勁不注意時站起身,附到沙媽耳邊,我說:「我暫時迴避一下好了,因為我覺得他是做給我看的。」沙媽點頭,我偷溜進廁所。

 

遠遠的,我發現韋的「犯規動作」似乎有減緩的趨勢,但是仍未完全停止,於是我走出洗手間,偷偷從旁邊溜到門外,從門外偷看裡面狀況。韋的「大滾翻」已經漸漸變成「小滾翻」,然後看到他開始轉頭四處尋找,他看到我時笑了起來,我微微點點頭,沒有過去。我在外面坐了好一會,等到韋似乎已經安靜了下來,我才走進去。

 

「他是做給我看的對不?」我用韋聽不懂的閩南語問沙媽,沙媽點頭。

 

「那我去買東西好了。」我說,沙媽點頭。

 

於是我把韋留給了沙媽,走出餐廳到外面瞎晃,在外面找了家便利商店,胡亂買了兩瓶黑麥汁,又瞎晃了兩圈,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才踅回餐廳,遠遠的,我看到沙媽和韋站在門口,於是我對韋招手。

 

「你不是要跟媽媽說什麼嗎?」沙媽對韋說。

 

「媽媽,我好想念你喔!」韋說。

 

「真的嗎?」我說:「你吃完了嗎?」

 

「吃完了。」韋說:「只掉了一根麵條。」

 

我笑了。

 

韋在旁邊喝著蜜豆奶。

 

「你覺得,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我問沙媽:「他明知到我會生氣,為什麼要故意做給我看呢?」

 

「權力的慾望吧!」沙媽笑道,這是前些日子沙媽在看哲學書後,跟我提過的一個字眼,忘了是哪一位哲人這樣提起過。

 

「啊!」我說,懷疑又無奈的:「或許是吧!」我想了想。

 

「他想知道,究竟他在你那裡可以有多少權力的空間。」沙媽說。

 

我愣住。

 

韋喝完蜜豆奶,說:「走,我們去阿姨家。」

 

我愣住:「啊,可是今天阿姨有事情耶!」

 

沙媽有點赧:「因為剛剛他躺在地上的時候,我答應他的。不然你們去一下就好了。」

 

「這樣似乎太為難沙媽了。」我想,於是我說:「韋,要不這樣吧!我們把去阿姨家的票留起來,下次再去好不好?」在腦中擠了一下,突然想到韋還挺喜歡「票」這個東西的。

 

韋的神色有點黯然,可是還沒有到爆發的臨界點。

 

「我們把去阿姨家的票留下來,然後下次你想去的時候,就把這張票拿出來,告訴媽媽,媽媽,我要去阿姨家,這樣媽媽就一定帶你去好不好?」我又重複了一次:「因為今天『阿姨家兒童樂園』要打掃,沒辦法去耶!」

 

「好呀!」韋有點遲疑。

 

沙媽說:「來,給你一張票。」

 

韋高興了起來,說:「好。」然後接過那張虛擬的「空氣票」。

 

「那我還要一張,下次你來我家住的票。」韋說。

 

「好。」沙媽用手捏了一張空氣票,遞給了韋。

 

回家的路上,韋高興的攢著兩張「票」,突然想到說:「媽媽,我還要跟阿姨要一張票。我有去阿姨家的票,有阿姨來我們家住的票,可是沒有去阿姨家住的票。」

 

「那,」我說:「下次你再跟阿姨要好了。」

 

「嗯,好。」韋說,沒有在吵。

 

兩張空氣票,疏導了韋的情緒爆發孔。這會不會太神妙了些?

 

究竟「票」對韋的意義是什麼呢?是否「票」意味著某種主權的擁有,或者意味者當他想要做某些「支配」的時候的「不可被拒絕性」?這樣的「不可被拒絕」是否就意味著某種「絕對的權力」呢?而這樣的擁有,這樣的「天賦神授」,即使只是子虛烏有的虛擬和有如空氣般的不可捉摸,也足以使一個人充分感受到自我的存有和主宰自我的權力呢?

 

沙媽說,will of power。我們翻譯成,權力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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