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思索,貝比多決定把卡珊卓送到住宿學校,在與朋友討論之後,她相中了五十卡得里外的哥吉多女生住宿學校。
 
哥吉多女生住宿學校是由哥吉多老紳士所設立,教育的對象是六歲到十八歲的女學生,教導她們基本學科,女紅,家事,以及社交禮儀。負責管理學生的四十歲女人蘇席莎是哥吉多孀居多年的女兒。蘇席莎身材高挑而瘦削,臉色蒼白,不施脂粉,作風嚴肅拘謹,她對於學校的女學生們施以最最嚴格的管教,以確保這一群女孩們在初入人生的青春年歲中,不致因為行為失當而遭致非議。學校每天都有儀態和社交課程,由蘇席莎親自任教。哥吉多女生住宿學校以嚴格管教,以及學生行為分際合宜聞名,蘇席莎功不可沒。每一天的儀教課,蘇席莎嚴格要求每一位女學生的儀態,穿著和用字談吐,以期女孩們能夠符合一個賢明女子的形象。
 
貝比多費盡唇舌才說服蘇席莎收容尚不足齡的卡珊卓,她極力讚揚哥吉多的教育成功,以及自己對於卡珊卓成為一個淑女的期望,她聲淚俱下的告訴蘇席莎,由於被過份驕縱,卡珊卓有著極為不可原諒的任性和可怕脾氣,她希望蘇席莎能夠幫助她改變卡珊卓,以免她日後找不到可以付託一生的男人。
 
蘇席莎冷冷的看著卡珊卓,一直看到她害羞的低下頭去。蘇席莎沒有表情的臉難得的浮出了一抹紅暈,她伸出手握住涕淚縱橫的貝比多,她說她是她所見過最令人感動的母親,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竟然如此用心,她請貝比多放心把卡珊卓交給她,她說,在她任教哥吉多的十年之中,教導過無數如同卡珊卓一般驕縱而令人頭痛的女孩,而在畢業的時候,這些年輕的野獸們都令人欣慰的成為謙恭溫順樸實懂得感恩的好女孩,並一一尋得了美滿的歸宿,她向貝比多保證,卡珊卓在她手上,必然會大大的不同。
 
貝比多感激莫名,她握著蘇席莎的手頻頻道謝,於是那天卡珊卓便被留在那裡,成為哥吉多女生住宿學校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學生。
 
卡珊卓在哥吉多的日子並不好過,一方面因為她太小,一方面因為她的害羞。蘇席莎在開學不久的某個公開場合便向大家宣布,卡珊卓是一個脾氣暴躁的嬌嬌女,給她溫柔和善的母親帶來許多困擾,她要大家幫忙改變卡珊卓的壞脾氣,好讓她早日成為一個真正的淑女。卡珊卓羞得幾乎鑽進桌子底下,所幸好教養的女孩們並不習於公開訕笑,只是私底下她便被硬生生的孤立了。蘇席莎的一番講話彷彿在她的身上掛了一個看不見的標語,上面寫著「不要靠近我,我是個壞女孩」,女孩們刻意的與她保持距離,生怕她的壞脾氣是會傳染的。
 
卡珊卓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她在學校裡相當寂寞。她思念母親,即使她對她不假辭色,她更思念喬奇普莉和馬格利。在那個不懷好意的學校,她只能在深夜裡偷偷的哭泣,傷心著那些不知所以的誤解和鄙夷眼光。她唯一的欣慰就是新年會有長達一個月的假期,讓她得以回家與家人團聚。
 
好不容易等到了新年長假,卡珊卓興沖沖的回到蒙卡巴的家鄉,她期待著一個又一個的擁抱和親吻,好告訴她他們有多麼思念她。然而等待她的卻是比學校中的敵意還要難堪的冷漠,她回到家時貝比多正在舉行晚宴,普莉打扮得香噴噴的周旋在賓客之中,不時掩嘴嬌笑;喬奇穿著一件全新的馬裝,正在跟來訪的年輕女客搭訕。他們看到卡珊卓並沒有太熱烈的表示,只對她微微點了點頭,貝比多便冷冷的要卡珊卓上樓去了。
 
卡珊卓忐忑的到了樓上,冷清的樓上只有馬格利房間門縫透出一絲光亮,她原來的房間已經被改成貝比多的衣帽間,於是她默默的走上閣樓,那將是她今晚的安歇之處。她靜靜的點上一盞油燈,坐在閣樓的小床上哭泣。她不知道該不該去打擾馬格利,或許等待她的只是另一場冷漠,那她寧可留在小閣樓算了。她哀哀的哭著,先是小聲的啜泣,然後無法克制的哭出聲音,她趴在枕頭上用盡力氣的無聲的哭著,彷彿要把一整年的委屈通通哭盡。枕頭上的灰塵混合著潮濕的氣味,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然後發現馬格利站在她的面前。安靜的馬格利伸出手抱住她,緊緊的,溫暖的,她忍不住更大聲的哭了起來。
 
她哭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馬格利不斷的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她的鼻涕混著淚水糊在馬格利的衣服上,濕淋淋黏搭搭的滑稽,她忍不住哧笑了出來。
 
「別哭了。」馬格利說:「我唸故事給妳聽。」
 
馬格利拉著卡珊卓的小手走下閣樓,走進他點著一盞小燈的房裡,房裡溫溫暖暖的沒有一絲寒意,桌上攤著一本大書,書名是「神聖的杜加巴底」,那是一個聖人的傳奇故事。馬格利摟著卡珊卓坐在床上,蓋著軟軟的被子,一面唸著故事給她聽,那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一個被遺棄的聖人被遺留在沒有人跡的荒野,他必須一個人面對狂暴的風和野獸,以及各種不知名的妖魔,聖人在戰勝妖魔之後幾乎死去,然而最後他依然得勝的回到人間。
 
卡珊卓靜靜的聽著,倚著馬格利她有著許久未有的安全,馬格利身上的味道讓她想起父親,那個彷彿已經離開很久而逐漸淡去的父親。她感到自己彷彿是書中的那個聖者,被送到了不知名的荒野,她必須面對各種可怕的野獸,獨自抵禦冷冽的風,她的使命是必須戰勝那些遊蕩在荒野中的妖魔,然後她才得以回到人間。迷糊中她忘了自己是否已經完成了使命,她只記得自己已經回到了家裡,想來她必然已經打倒了妖魔,否則她必然無法得到回家的獎賞。她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欣慰,慶幸自己終於可以不必留在荒野,那個什麼都沒有又冷颼颼的地方,她終於可以安安全全的躺在床上,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再也沒有猙獰的凶惡的不可愛的妖魔,她只是個小女孩,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遠不必再去面對戰勝妖魔這種可怕的使命。
 
卡珊卓躺在床上昏昏的睡去,枕著馬格利的手臂。馬格利摟著她,緊緊的,彷彿他們身在荒野,而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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